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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中祥(天津大学马寅初经济学院创院院长、卓越教授,国家能源、环境和产业经济研究院院长,新京报“零碳三十人”智库专家)

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10月16日开幕,习近平总书记在报告中指出:“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立足我国能源资源禀赋,坚持先立后破,有计划分步骤实施碳达峰行动,深入推进能源革命,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全球治理。”总书记的讲话,为更加清楚地理解并认识中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立足现实,采取积极稳妥的工作措施指明了方向。

为了把总书记的讲话精神贯彻执行好,笔者认为,首先在思想上要充分认识实现“双碳”目标的长期性与系统性;其次在行动上要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能源转型要建立在能源安全之上。

一、认识实现“双碳”目标的长期性与系统性,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首先,要科学理解“积极稳妥”。

实现“双碳”目标,要求中国经济和能源结构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向低碳化无碳化深度调整,这就需要积极,积极部署,积极作为——不能等,不能靠,不能事不关己,我们都是这个伟大进程的参与者、推动者,置身事外的想法是不现实的;同时,要充分认识“双碳”工作的长期性与系统性,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这就需要稳妥——冲高峰、抢跑、一刀切式开展“减碳”,都是不可取的。

在国家已明确力争2030年前碳达峰后,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十四五”都是碳达峰的关键期、窗口期,要充分认识到碳达峰不是攀高峰,碳达峰与碳中和是紧密关联的两个阶段,此快彼快、此低彼易、此缓彼难。在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承诺下,早谋划,早作为,早主动,达峰峰值低而且早,后期减排压力就小、回旋余地就大、付出成本也低。

但客观而言,中央提出“双碳”目标后,总体部署和实施方案缺失;地方刚开始对开展“双碳”工作节奏把握不准,冲高峰、抢跑、一刀切式地开展“减碳”锦标赛,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地方政府认为,距离碳达峰只有10年时间,应该抓紧(甚至盲目安排)高耗能高排放项目,冲高当地碳排放峰值,为今后当地发展预留排放空间。也有一些地方可能看到中央强调这方面的工作,于是抢跑、开展运动式“减碳”,提出一些可能不切实际的目标。

攀高峰增加了额外的能源需求,抢跑与运动式“减碳”砍掉一些本来与中国的发展阶段、技术水平还适应的项目或产能,减少了能源供应,造成能源供需之间的矛盾。好在中央及时调整,一系列政策措施的落地实施,各行各业形成了积极稳妥的“双碳”工作方略。今后,还需要进一步优化调整,以适应新的挑战和变化。

二、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能源转型要建立在能源安全之上

其次,要全面把握中国“能源资源禀赋”。

中国是一个多煤、少油、缺气的国家,原油的进口已经超过70%,这是中国的基本国情。然而,国内有一些从事经济和环境研究的学者,对能源问题本身及其涉及的利害问题和难度了解不深,主张尽快淘汰煤炭、淘汰煤电。还有一些从事气候变化研究的学者,过于理想化,更多从气候变化角度看问题,对中国的经济情况了解不够,对地方和企业实施国家政策可能遇到的困难了解更少,也建议采取激进的控煤和煤电政策。中国在煤电和控煤上的立场,既要考虑遵守全球气候变化协议,也要基于本身经济发展水平和能源结构的客观现实。要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能源转型要建立在能源安全之上,先立后破,推动煤炭和新能源优化组合。

中国当前主要依靠煤电,虽然煤电装机占全国电力总装机容量 2020 年首次低于 50%,但全国仍有10.8亿千瓦煤电装机在运行,而且大多数燃煤电厂是在过去15年内投产运行的,离现代煤电厂正常退役还有20-30年时间。让这些机组提前退役会造成很大经济损失,特别是经济不发达的西部地区,机组运行年龄更短。

研究显示,在全球温升控制在1.5℃目标下,煤电更多地承担系统调峰、调频、调压和备用功能,通过降低利用小时,2045年中国可实现煤电全面退出;在全球温升控制在 2℃目标下,煤电全面退出可推后到 2055年。尽管基于当前技术水平和出于经济性的考虑,大幅减少化石能源使用有助于大幅削减温室气体排放,但煤电是否全面退出,与是否有抵消碳排放的负碳技术,以及这些技术是否能够得到经济合理的利用有关。碳捕集利用与封存技术(CCUS)可允许这些煤电机组不至于全部提前退役。中国目前只有大约400万吨的碳收集量,对比中国一年100亿吨的碳排放量,是远远不够的。CCUS技术作为保底技术,也就是零碳技术成本的上限,未来CCUS技术的成本下降幅度和发展规模,对控煤和煤炭消费量下降幅度将产生影响。研究显示,在碳中和约束下,经济性CCUS技术的规模应用可使中国煤电延迟到2060年全部淘汰。

当前,中国新型能源体系正在加速构建中。而在这个体系完全建立之前,煤炭在中国能源供应体系中仍将发挥基础性作用,不过煤炭的利用会更清洁、更高效。

新京报 编辑 陈莉 校对 刘军